门咔哒一声关上了。屋子里很安静。
几秒钟后,本来扎在被子里打算睡回笼觉的默苍离猛地睁开了眼。
不对劲。
杏花君也比平常起晚了一会。前一晚的黏糊劲延续到了早上,在上班不迟到允许的范围里,他就赖在床边和默苍离亲昵。默苍离困得厉害,懒洋洋由他去。终是不堪其扰,拽过被子蒙上头,又努力地蠕动到床里侧去。
杏花君放过他,笑笑说,“再睡会吧。”
然后到他出门,也没有说今天元宵节要怎么过。
这可太不对劲了。一年从头到尾,大小节日,杏花君都是要郑重其事、像模像样地过的。有个节没过、或是过得草率了,他就像是做饭没放盐、出门没穿裤子一样不自在。而且他都会提前和默苍离协商,比如要吃什么、在哪儿吃、准备什么东西、谁准备……
当然说是协商,基本都是杏花君在安排操办。
那么他怎么只字未提呢?
是惊喜的可能性排除掉。这样的节日犯不上什么惊喜,而且惊喜在昨天的情人节用过了。
虽然“会在情人节这天准备惊喜”这件事已经被默苍离摸清了,杏花君还是乐在其中,完全不介意默苍离毫无“惊喜”的反应。
所以,这人就是太过投入到情人节里,把元宵节彻底忘记了。
默苍离得出结论。
忘了忘了吧,默苍离安然地躺好,合上眼睛。他本来就无所谓过什么节,都是因为杏花君在意,他就陪着过。况且去年过过了,明年还会过,不差这一年的。
而且,他又想到,杏花君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想起来。可能他的同事他的后辈会给他一个节日问候。手机上随时会有骚扰信息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犯不着他默苍离操心。
补觉要紧。
快中午时,杏花君依然没有消息。默苍离想到他应该比较忙。
他吃了午饭,检查了三遍冰箱,确定没有元宵、汤圆这类的东西。
无所谓了。默苍离慢慢关上冰箱门。不吃也不会怎么样。
只是——
杏花君似乎还真的很喜欢这个节日。
如果他意识到自己忘了,错过了节日,怕是要垂头丧气、长吁短叹好几日,日后有什么磕碰了,也会提起来。而且如果他知道默苍离记得却不提醒他,恐怕要来“算账”。
结果自己明明不在意节日的,却从一早上就挂念着这件事。
默苍离心想,真是近墨者黑。
这时他已经在准备外出的衣服了。
出门前,他看手机,消息提示依然没有。
他到杏花君常去的超市去,因为是工作日,人不是很多。可属于汤圆品类的商品已经没有了,存放商品的冷柜露出一个深坑。
和这个坑对视的默苍离再次冷漠地想,不就是一个节,年年过……
他走出超市,又沿街走了一会。太阳很好,却依然冷,他懒得摸手机。街上吵闹,他听不到铃声。
回去好了,他想着,可还是一直往前走。
街上完全看不出是在过一个值得他默苍离冒风跑出来的节日,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。他虽然对节日兴趣不大,但记得看过的书里提及的那种古旧的热闹。而那种热闹,在城市来来往往的匆忙里,都消散掉了。
他终于来到了一家老字号甜食店。看着玻璃窗里的长队,他隐约想起杏花君提起过,这里每年有现做的元宵。
他排在了队尾。
等待很漫长。默苍离从手机里抬起头,揉揉发酸的脖颈。他身后又排了不少人,他想着这些人也是临时想起今天是吃元宵的日子,还是特地等这一天现做的元宵呢?
默苍离也吃过很多年汤圆、元宵了,但并没有太强的味觉残留。他猛地想不起具体是什么味道了。但他记得杏花君和他吃的时候的样子。小小的瓷碗里盛几粒圆圆的、软软的大团子,有时候都是白色的,有时候是多色的,冒出腾腾的热气。杏花君挨在他身边,说些“花好月圆”、“团团圆圆”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。
杏花君以及无数的人对这样的一个节日、这样一种食物盛放的期许,他一瞬间似乎触摸到了。
终于快轮到他了。他侧头看到一个大大的簸箩里,许多白色的团子不断翻滚着,很欢快的样子。滚元宵的人手停下来,成了。
“一份十个。”
足够了。
默苍离拎着这十个元宵,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似乎是安稳地落回了原地。
购买汤圆元宵之旅耗光了他的下午时光。等他回到家,已是傍晚。这时,他总算收到了杏花君的消息,是很潦草地一句:“晚饭自己先吃”。标点都没有。
默苍离冷冷地盯着那句话,仿佛杏花君给他发的是分手短信。
杏花君到家不算太晚,八点多,带着一脸的疲色。
却精神百倍地和默苍离打招呼,边换衣服边絮絮说起他忙得团团转的一天。等他随手抓过遥控器打开电视,颇为传统的喜庆音乐配合着主持人精神十足的问候声瞬间传入耳朵。
杏花君摹地愣在原地,片刻后天塌了一样捧头,“完全忘了!!!”
默苍离颇享受地看着他预料中的景象。
他看着杏花君匆忙地套衣服、找车钥匙,听他说着“现在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啊,苍离你稍等一会……”,终于开口讲:
“已经买了。”
这句话花了点时间才在杏花君脑中产生作用。他停下动作,呆了一下,终是反应了过来,如释重负。
他走过来,俯下身。亲吻之前,他讲,“你又看我好戏!”
默苍离等待着。不一会儿,杏花君就会端着成对的瓷碗过来,两人挨靠在一起,像是挤在碗底的元宵的一样。
元宵还未入口,但他已感觉到了如甜馅汩汩淌出般的喜悦。
---完---